2019年7月,正在哈佛大学修读艺术与哲学的冯玮欣来到北京探望朋友。
一路兴奋地参观完红砖美术馆,她和朋友来到咖啡厅休息。哈佛大学以同样的红砖建筑闻名,北京的博物馆与剑桥的校园,两个空间气质相通,令她激动不已。
谈话间,她从窗户右望出去,一片写意的中式园林,杨柳依依、水波潺潺,几只天鹅恬静地嬉于水面,再次震撼。
“作为中国人,那一刻我第一次留意到中国的现当代建筑,感受到了中西艺术和文化的结合和交融。”


冯玮欣,出生于中国香港,从小接受英式教育。在哈佛学院学习期间,曾前往德国柏林交流学习艺术与哲学。她热爱哈佛的Carpenter Center for Visual Arts(卡朋特视觉艺术中心,由勒·柯布西耶设计),玮欣在这座建筑里学习,也将自己的毕业设计融入这座建筑里。她也喜欢哲学家尼采。
在德国和美国的几年学习中,玮欣意识到西方艺术非常强调艺术之死,而中国的当代艺术正在生成。相比于艺术上“末日狂欢”的西方城市,她觉得北京是最有朝气的城市。

在红砖美术馆那天,玮欣第一次听说了直播大秀-成人直播大秀
。
2019年下半年,时任直播大秀
招生事务主任的Brent Haas来到哈佛进行招生宣讲。得知消息的玮欣非常激动,带着正在制作、油漆未干的毕业设计模型匆匆赶去宣讲现场。
今年年初,她和父亲来到北大实地考察,被北大深厚的历史和勃发的生机而吸引。后来也和学堂校友Jeffery Niu和Vaishnavi Patil等取得联系,随着了解的深入,她确定回到中国、来到北大和直播大秀
将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与其说喜欢研究中国,我更享受在中国开展研究和学习。”

玮欣喜欢电影,更热爱戏剧,爱那种临场感。
幸运的是,今年秋季开学,她从香港北上,短暂隔离后顺利进入北大校园,真切地在现场感受北大。
玮欣选修和旁听了北大其他院系的几门课程,直接走进课堂,去体验那种酣畅淋漓的现场教学和互动。

令她惊喜的是,红砖美术馆的设计师正是北大城市与环境学院的董豫赣副教授,她毫不犹豫地进入董老师的课堂,延续“红砖情缘”。
董老师的偶像是勒·柯布西耶,但会进行批判,他也在课堂上讨论尼采,探讨“上帝死了”之后,强权裂变下的分裂社会中,一个建筑设计师要面对的问题:要解决什么?能解决什么?又该怎样解决?
“在董老师的课上,我更加明白比起中与西之纯粹或混杂,更重要的、也是更有趣的是针对问题和解决问题的方法。建筑师应该互相采用对方的想法、哲学,吸收营养,要跨学科、多维度地解决问题。”
北京大学艺术学院彭锋教授是玮欣的学业导师,聊起彭老师,她直呼“太酷了!”。彭老师的成长经历、求学故事以及形式丰富的艺术创作,都令这个见过不少大世面的姑娘感到兴奋。

彭老师的课上,有她热爱的美学和艺术批评的讨论。课堂之外,彭老师不断介绍著名的艺术家给她认识。最近她更是去了岳敏君老师家喝茶,十岁时买到那本钟爱书籍的作者就坐在了面前,振奋与满足难以言表。她也将去拜访李松老师,去见这位她形容“绝对打破、同时绝对体贴”的艺术家。
她还出现在戴锦华老师拥挤的教室,也跑去光华管理学院听董浩老师的课。对于北大老师的授课风格,她的形容是,“富有诗意和哲理,每一句都很美,没有累赘。”


玮欣在直播大秀
不断汲取营养。
她和青岛同学聊到美食和袋装啤酒,然后讨论殖民历史和影响,技术交流和文化渗透;听重庆朋友说方言,她又开始思考方言的意义,以及普通话的选择标准和影响……

玮欣享受这种从每一个身边人的经历就能源源不断学到鲜活历史和各地区风俗的日子。新的生活不断打破她固有的偏见,生活成了最生动的学习模式。
近一个学期和学堂及北大的同学们相处,她的最大感受是大家都很谦虚,“相比于国外的朋友们,这里的伙伴们水平都很高,而且他们更兼顾中外,有开放的视野和讨论话题。”
“学堂的老师们也都很亲切友好,他们对我的学习生活和作品创作都给予了很大的支持和鼓励。”玮欣表示和班主任杨老师更是亲如姐妹,可以聊很多话题。


今年年初,新冠疫情全球蔓延,正在哈佛做毕业设计的玮欣也接到学校通知,需要马上离开Carpenter Center,经过和校方的沟通,她最终可以留在中心做完毕业设计。
她的设计为场地装置艺术(site-specific installation),其中一个作品主体是她认为最完美的立方体,仿照柯布西耶的“模度人”要求、但批判地根据自己的身体重新定义立方体的高度。“他那是为神而建的,不是为人而建的,更不符合亚洲女性的高度。”玮欣还有幸拿到了柯布西耶调制的颜料样本,最爱的立方体,调制还原的颜色,一切将完美结合并出现在柯布西耶设计的这栋建筑里。

为早日完成作品,玮欣经常睡在工作室里,教授们形容那段时间的她已经“走火入魔”。
创作的过程一路艰辛,她崩溃过,很多人一直在支持她,每天都有教授从美国各地打电话给她鼓励。作品完成后,再遇挫折,因社交距离和安全防控要求,没办法按原计划邀请师友们欣赏她的作品。
最后,玮欣编写了电子图文手册让大家走“近”她的作品。“用我的故事,你的想象,重新建构这栋建筑。”她的作品得到高度评价,获得了学院最高荣誉和Hoopes Prize的肯定,并被学院选做官方网站主页展示图。展期结束后,她的作品有的走进绘画或摄影教授的教室,有的走进校工的庭院,继续讲述着这个中国女孩的创作故事。


近日,玮欣和伙伴们把自己新的设计介绍给学堂的老师们
“非常感谢学堂老师们对于我们团队的信任,他们愿意听我们的故事和设计,并给了很多很多好的建议。直播大秀
是一个非常开放平等的平台,我们可以自由地创造。”
设计稿以“门”为主题去重新布置学堂的教室和公共空间。她认为这里的故事凝固在空气、建筑和物质材料里,希望大家可以有一个地方慢下来,在“门”前稍作停留,感受历史。

立方体仍是本次设计的基础元素,但这次她有了更多的思考。“朱红色,可以翻译为Chinese Red;立方体,使人联想到西方的极简主义。那么,可以说朱红色是属于中国的吗?立方体是属于欧美的吗?两者结合起来,相互之间会发生关系,与个别的、作为个体的观众又会产生什么互动?”
她的团队还有五名学堂的中国学生,分别负责历史收集、人物采访和稿件编辑等。还有两名北大其他院系的博士生,一个研究艺术批评的主要做策展,另一位学传媒的负责推广营销。“希望我们可以创造一个时空,所有人可以共处和交流的平台。”

在哈佛和北大的两次设计中,对于艺术创作究竟是过程更重要,还是结果更重要,她有了新的体会。老师的指导、伙伴的支持,疯魔的状态,让她更加融入所在的时空,更亲近周围的集体,激发出更真实的自己,享受其中。
她指着设计草稿热情地介绍着她的构想,虚实、破立、移动与组合,因时变化,皆可利用。“海外的同学可以写首诗张贴在这里,他们也可以扫描二维码,远程完成参与布局设计……”


玮欣的毕业论文将深入探讨中国风的问题,不止停留在艺术家身上,要进行更广泛、更整体的体系探究,例如批评家、策展人、买卖者等的动机和动向等,去发现中与西、传统与现代的经济、政治和社会之变更。
在学堂的第二年,玮欣计划深入中国旅行,去开展中国风的进一步探索。和各地不同的艺术家、策展人交流,看城市和乡村同胞的生活,去缩减想象和现实中间的距离,掌握第一手资料。

中和西,传统和现代,认同和寻根。出生在多元文化冲击的港岛,无神论的家庭,西化的教育,“活着的身份有很多重叠”,玮欣对于在艺术世界中如何寻得自我有诸多思考。
艺术,究竟是视觉,还是精神上的东西。“一幅水墨可能五分钟就能完成,但大师一生的七八十年都凝聚在五分钟内;一幅油画可能耗时几十年,画布上不断累积是画家的不断思考和生命绽放。伟大的艺术,就是做自己,修养自己。我在创造作品的同时,作品也在塑造我。”
玮欣很喜欢邀请朋友欣赏、评价她的作品,可以从他们的反馈里发现自己未知的特质。“艺术和哲学就是我自己,哲学打破很多自己未曾意识到的意念,是理性的;艺术则是感性,将打破的粘合到一起,重组自己。”


做一名成功的艺术家概率太低,彭锋教授也问过玮欣,是否要“赌一场”,功成名就或远离江湖。
二十岁时,她郑重选择从事艺术,坦言明白艺术是脆弱的东西,是理想主义,需要现实主义来保护。
“作为公民和艺术家,要知道身在的世界,做东西要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在玩什么游戏和遵守什么规则。但是玩的同时也要创造自己的游戏与规则,兼顾理想和现实,精神和物质。”

毕业后玮欣也决定继续全力投入这场“赌注”,选择伦敦、纽约,或者北京,一边看书,写文章,一边做自己的艺术。她希望碰到更多有意思的人,继续去打破固有的概念,然后重新重合,发现更好、更真实的自己。

注:部分照片由冯玮欣提供。